師父居住的院落被兩棵古榕樹掩映著，遠遠看去只露出兩邊飛簷。她將長髮挽成了髻，穿著那獨一份的杭綢旗袍，和他並肩走在石子小徑上。她清雋如同雨後山泉邊的一株茉莉，他則像是一方崎俊的石，二人合看上去，像明代陳洪綬的畫，也像絳珠仙草和她的神瑛侍者。

這裡既是海邊又是山下，春日初啟，鳥鳴喧喧，她有一番感念。許多年來，她總懷疑，記憶裡白色薄霧中的少年，和那個舉世矚目的男人，並不是同一個人，而此刻她懷疑，時光裡或許從來沒有過漫長難捱的分別。

他忽然緊握住她的手，用他粗糙的暖，撫慰她細膩的涼。她側身仰頭看他的臉，心裡知道，今天與其說是哥哥請求她來看師父，毋寧說是哥哥在幫她——她並沒有獨自一人來向師父認錯的勇氣。

“師父近來才和蕭師姐搬到這裡。”他敲了敲門，來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面板黝黑的東南亞婦人，想是蕭師姐僱來幫手的。而門只開了一條縫，那婦人接過阿嫻手中的狗崽，便神神秘秘地閃身不見了。

他們對視一眼，一同推開了門。陽光朗照下，是一個南亞風格的小天井院落，瘦石成陣，磊成了一座小假山，假山瀑布下是一個魚池，豢養著不少金鯉。

二人攜著手往正廳走去，揹著光，遠見師父瘦長的身影端坐在太師椅上，一動不動像是舊時的塑像。他們垂手低頭立在門檻邊沒有走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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